【忘羡】味道
现代，高中校园小日常
——相较文字与图像，气味能够给人留下更加深刻、持久的情境记忆。
“愿世上每一种美好的味道都能与你共享。”
每个季节都有独特的味道。
1.
春天是接续的花香。
迎春冒出骨朵那会儿刚开学不久。
自行车溜过街拐角的墙边的刹那魏无羡会折一枝下来，放在网筐里一路盯着载到校门口，包在外套里带进去。
他擦着纪检部外出查勤的空当，螃蟹似的横着挪到蓝忘机的座位边，趁周围没人注意抽出花枝塞进他桌洞。
他额头磕在桌面上，用微信噼里啪啦编辑好一长串的话，不由自主地就笑出声来，抬头时被人问了还要装作在看什么笑话，信口就能编一个出来。
手机他断了流量，趁对方回来看见花枝时飞快打开流量挨个重按发送，哗啦啦一整屏幕蹦出来。
魏无羡站在最合适的角度静静等着，看那人微翘的唇角，看他浅眸中刹那间漾起的微澜，看他斟酌着回复自己时一边微微皱眉、一边小心看向教室门口的紧张神情。
家门口的玉兰一开，也到了换春衫的时候。
天亮得越来越早，魏无羡却要故意迟个十几分钟才出门，观察半天掐上最好看的一朵搁进内兜。
那时候早没了其它倒霉被公交堵在路上的学生进门，魏无羡在迟到记名单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大名，借机蹭过去拉开蓝忘机的校服拉链，轻轻把花放进他衬衣兜里。
离了枝叶的玉兰留不长，一夜工夫便会蜷曲打卷，过不几天便泛黄变黑，总也保持不住最好的样子，但蓝忘机似乎总有办法，风干了夹在借给魏无羡的笔记本里，清淡的花香混着墨水和纸张的味道，枯燥的笔记也没来由让人读出几分温柔。
笔记还回去时里面便多了张照片，晨光下颈前挂着工作牌的少年愈显恬静温柔，轻轻捏着雪白的花瓣时露出一点只有对方能察觉的浅笑。
槐花的甜香总让魏无羡一阵嘴馋。
回家的路上有个下坡种了两行高大的槐树，满树饱满的白花沉沉地往下坠，中间的有棵要矮一些，魏无羡跑几步一跳就能摸到花骨朵，却偏要央蓝忘机伸手去给他摘。
蓝忘机捧着花、他捧着蓝忘机的手，呼吸间都是那股浓郁的甜香，从鼻端一路钻进身体里，不自觉就露出一个笑来。
那笑也带着诱人的清甜，甜得蓝忘机忍不住靠近一步去尝，一尝再尝，花串压在彼此靠近的胸膛之间，什么时候落了也没人注意。
晚上各自回家，写着写着作业就被一边的校服上那股遗留的清香带得心猿意马，想起那个带着甜的人，和带着笑的吻，一个不自觉捏着铅笔直尺红了耳根、一个忍不住扑到床上打了个滚儿。
校门口的包子铺门口晒着满满三大笸箩半干的槐花，魏无羡吃完包子嘴也不闲着，热络地跟老板娘打听槐花糕点的做法，眼神却不自觉往一旁的人脸上飘，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蔷薇的花香混杂着恋爱的酸臭味，太浓。
长袖热了、短袖又有些凉的时候，魏无羡撸胳膊挽袖子翻出学校后墙买零食动作也更轻快了几分，坐在墙头总能看见对面小街花店那对夫妻，明明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墙边的蔷薇花香与那股腻糊劲儿总能一起扑他满脸。
那花实在太香，红白粉紫好不夺目，蝴蝶绕着蜜蜂追着，魏无羡总得躲得远些才敢靠上墙打一局游戏，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塑料袋挂在腕间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褶子。
再回来时墙下已经站了一人，拿着手机似是还在犹豫，听见声响时微仰起头看他鬼头鬼脑地抱着袋子翻下来，落地时可乐掉出一罐，骨碌碌滚到对方干净的白球鞋边。
魏无羡摸摸鼻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把对方递过来的易拉罐又推回去，讨好地求饶：“蓝二哥哥，我真的饿了。可乐分你一罐，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对方虽没接下、也不回话，眼里纵容却都露在外面。
可乐在袋子里跟伙伴重新碰头，放下它的那只手还在顶上给谁揉着发红的手腕。
2.
夏天是冷热交替的味道。
篮球场上的汗水是热的。
学期末的体育课无一例外被用作了自习，考试一结束约好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两个班不约而同出现在操场上，这时候没人在教学楼里学习，加油与喝倒彩的声音也格外放得开。
魏无羡奔跑在球场间，时不时看一眼办公室的方向，几次和那个好像不经意间看过来的人对上目光，投球时也觉得信心满满。
伴着操场那声嘹亮的“二班今天输给一班了，二班今天服气一班了”和满场哄笑，魏无羡气喘吁吁地停在办公室门外的拐角，两手撑在膝上慢慢平复呼吸，从拐弯处探出头偷看办公室里还在算分录成绩的少年。
蓝忘机跟老师说自己去收拾书包，一出门就被勾住了小手指，一边走一边用另一只手给魏无羡擦汗，在他笑着说自己又进了多少个球时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在门后交换了一个气息不匀的吻。
魏无羡软着腿倚在讲台边，挠着鼻尖儿傻笑个不停。
烧烤店的啤酒是冰的。
店里几乎所有座位都是满的，魏无羡一早跟老板说好在外面留了张小桌，等烧烤的工夫还起身帮忙端了几个菜。老板大笑着把人摁回去，还送了一碟海带丝给他，说他第一次带好朋友来，得老老实实坐着陪人家享受美食。
前些天吃冰沙闹了肚子的人今天必须要先装几分钟乖，用筷子一根一根夹着桌上的凉拌土豆丝在自己的小碟里围成一个圈，眼神却始终落在一旁的冰镇啤酒上。
五香和特辣中间隔了签筒，在烤盘两边泾渭分明，魏无羡吃得满嘴是油，辣得直呼过瘾。
蓝忘机很少来这样的摊子，端端正正坐在桌边小口咬着肉，放铁签时顺手也替魏无羡收拾了一边的餐巾纸。
老板快要吹上天的蛤蜊疙瘩汤的确鲜美，只是汤碗太大，蓝忘机盛到第三小碗看上去好像也没少。他放下汤勺时颊边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是魏无羡没忍住把刚拿过玻璃杯子的手指贴在他脸上。
蓝忘机刚端过汤碗，指腹比平时热一些，捏住魏无羡手心时冷热相撞，转瞬就成了相同的温度。
魏无羡用玻璃杯挡住脸，嘴唇在他鼻尖上碰了一下：“蓝湛，喝一口吧，可好喝了！”
鼻尖微凉的触感轻得像羽毛擦过，给喧闹街市按下了静音键。
傍晚起了风，风里带着冰镇啤酒的清香，凉得沁人心脾，下一刻又烫得口干舌燥。
正午树下的长椅是热的。
提优辅导班楼下转了左三圈右三圈的魏无羡第二十一次看时间时，离他到这儿才过了不到五分钟。他百无聊赖地躺上路边树下的长椅，双脚搭在长椅侧边的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来晃去。
头顶的烈日被树荫遮住大半，细碎漏下的光斑晃得魏无羡一阵眼花。他用手指遮住眼睛，露出条缝儿来把楼上的防盗窗数了一遍又一遍，数到最后都是蓝忘机，再看一眼表，才过去三分钟。
他没和蓝忘机说过要来。对方上课前他还趴在空调底下半真半假地抱怨暑假见不到他，蓝忘机嘱咐他多喝水少吃冰，他答应了，喝冷饮又不是吃冰，他可没吃；蓝忘机嘱咐他早点做作业，他也答应了，写一个字也是写，他还真在卷子上写了名字；可蓝忘机没说让他少出门，魏无羡得意地表扬了一下自己，他可真听话。
长椅有些发烫，魏无羡翻身侧躺在长椅里侧，贴得近了木头上的油漆味混着热气也就更明显，魏无羡闭着眼睛数秒，敏锐地听见楼里传出的下课铃声，连忙爬起来坐好。
蓝忘机下楼时便从窗户里看到他抓着头发伸长了脖子找人，脚步也快了几分，一出门径直向那边走过去。
魏无羡仰起脸冲他笑了一下，递过去一瓶水：“二哥哥，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呗。”
3.
秋天是风和雨的味道。
和夏天带着潮湿暑热的风不同，秋天的风干燥沁凉，吸进鼻腔时的刹那就知道，这是只在秋天才有的味道。
新学年蓝忘机退了学生会，魏无羡的值日组今天负责的地方离蓝忘机执勤的位置很近，他手中扫帚动作虽不停，眼神不自觉却就跟着对方走了，扫帚十下有八下把叶子扫在自己脚上，剩下两下都在铲地，好在对方一直站在固定的位置，也没让他顺腿跟着一起走了。
落叶扫成堆聚在路边，几个人围成一圈拿扫帚护住，等着拿簸箕的同学跑回来。风一过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围住不让落叶乱跑，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好不容易收拾干净。
蓝忘机那边不知什么时候收了东西，魏无羡回头时已经找不到人，他打了个喷嚏，放下扫帚揉揉鼻子往教学楼里走。
课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保温杯，杯子底下压了张纸，正中端端正正写了一行字：多喝热水，不要贪凉。
魏无羡看了蓝忘机的方向一眼，美滋滋地把杯子夹在胳膊肘里，对折纸条时发现反面还有一行小字，他一看就露出了笑意。
“明天以后不执勤，早上一起走，好吗？”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雨时的空气会潮湿些，也更冷些。
放学时间正是高峰时段，路上车堵得厉害，雨幕中红红黄黄的车灯被映成模糊的一片，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被秋凉冲淡了躁意，渐渐随着车流远去。
魏无羡早上忘了带伞，接了藏色的电话后自觉蹭到蓝忘机身边，深色的长伞撑开，两个人并排走刚刚好。
雨水里混着一点腐木枯枝的味道，顺着伞沿砸在地上，魏无羡忍住没去踩地上的水洼，生怕溅脏了蓝忘机的裤子，一路都小心地低头看地，拉着蓝忘机袖子的手也难得规规矩矩地没有乱动。
等红灯的间隙魏无羡把手伸出伞外接雨，接到一片被雨打落的银杏叶，转头跟蓝忘机嘀嘀咕咕炫耀了半天，最终宝贝似的放进了蓝忘机手心。
转过几个弯走上小道几乎看不到人，魏无羡两手包住蓝忘机握着伞柄的手，手指在对方指节间跳个不停，拖得人不得不跟着慢下脚步，多分些目光在他身上。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除却二人的脚步小道上静得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可谁也没说要把伞收起来，各自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在伞下的小空间里紧紧贴着对方。
放学这条路还是太短了些。
4.
冬天是街边烤红薯的味道。
魏无羡站在站牌边，缩着脖子在雪地上跺了跺脚，鞋底被压实的雪块抖落下来，被他侧着鞋边扫到一旁。
雪天路难走，二人若想同路就得走好几个下坡，实在危险，决定坐两站车绕个远回家。等了十几分钟公交车还是没来，有学生冻得坚持不住躲进身后的商店取暖、还有的咬咬牙打车走了，车站上就剩下零星几个人还在。
魏无羡也冷，但他有蓝忘机陪着慢慢就忘了。街上毕竟人来车往，不好明目张胆地去拉对方的手，魏无羡一阵东张西望，忽然皱皱鼻子，注意力就被街边的烤地瓜勾走，更顾不得冷了。
寒天冻地时遇上炭火包裹下的温暖香甜总会觉得格外诱人，在众多打眼看去毫无区别的烤地瓜中挑中一个糯甜香软的更像是一场寻宝，门口大叔看着面生，魏无羡三句两句就跟人家混熟，得意地捧住自己的宝藏打着滑回到蓝忘机旁边。
刚出炉的地瓜烫得很，却也不妨碍他接在手里就咬上一口。蓝忘机怕他在街边吃东西灌风，把他的围巾拉起来遮住半张脸，连带他不老实的手和烤地瓜一起塞进自己外套足够宽大的口袋里，两人手中间隔着个滚烫的红薯，魏无羡思考了半天路线最终决定把红薯塞到蓝忘机另一个兜里，如愿以偿地将手指伸进他指间。
魏无羡借机贴住他站，以看车为名义使劲儿伸着脑袋，成功把围巾弄到了下巴颏下面，略干的唇瓣来来回回往蓝忘机冻得微红的颊边蹭。蓝忘机手在口袋里没法推他，耳根眼看着越来越红，轻抿着嘴唇捏他手指，道：“站好。”
魏无羡在他面前就没有站好过的时候，空闲的手飞快戴上羽绒服的大帽子，直接凑上去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虽然还没吃，想来蓝湛大概比烤红薯更甜一点。
也可能不只是一点。
一年四季，不论何时，蓝忘机身上都有魏无羡称之为“喜欢”和“爱”的味道。
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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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站旁边的烤地瓜真的好香，是饥饿的味道TO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