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衍—

【忘羡】飞来峰 · 九

——>神叽×魔羡

——>无脑恋爱小甜饼,私设漫天、胡说八道

——>人物是墨香的,一切OOC和智障都是我的罪过

 

——>简介】

蓝禁言与魏喧哗的一十三朵命运火(lang)


已更章节见文末合集 或 楔子


 


——玖·层楼——


       二月春来早,柳青花正好。

       长街桥头,春光皆馥。

       黄昏时分,街巷之上声色俱歇,自河畔小舟仰头望去,薄云渺渺、花落潇潇,便更多一番别样温柔。

       “老人家,多谢您了。有人在等着我呢,告辞。”

       黑衣的俊俏青年拎着鱼篓从靠岸的小舟跳上石阶,转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年迈的船夫回身时客人早已离去,他握着手里的银锭,愣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心道今日当真是撞了大运,回去得跟老婆子好好念叨念叨。

       

       那道带着轻风的黑影穿过城中七拐八弯的巷子,在通往主街的街口猛地刹住脚步,手中还在滴水的鱼篓和黑陶酒坛狠狠一晃,险些砸上土墙。

       街巷喧嚣,晚风微凉,悄悄出门赴约的姑娘正提着花灯怯生生地四处张望,目光与倚在巷口的黑衣青年那双微弯的桃花眼对上又迅速转开,心里隐秘的期许与喜悦仿佛倏忽间被撞破,霎时羞红了如花容颜。

       魏无羡收回笑意,也将无处安放的目光移去了另一处——

       再走几步便可到城中最大的酒楼风烟阁,阁顶檐角上的铜铃正在暮色中轻轻摇摆,清脆的铃声随风送来,召唤着迟归人。

       魏无羡静静地站了许久,忽然瞥见二层那个熟悉的窗口飘出半截细长的白色布条,继而轻轻落下,搭在雕镂精致的窗沿上。

       魏无羡眼睫一动,这才发现右手不知何时压住了空荡荡的胸口,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立刻加快脚步奔出巷子,飞身一跃便从窗户翻进去,提着鱼篓酒坛扬声笑道:

       “蓝湛,我回来了!”

       

       

       自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将避尘、随便两峰上下转了个遍,消停了不足三日,又是新一轮的千说万劝、百般纠缠,扰得蓝忘机给他下了不知多少次禁言,却半分都未曾泄气,终于说动被骚扰了大半个月、手中一卷古籍都未誊抄完的含光君放下书册。

       二人临行前各自去请教过蓝曦臣与聂明玦,在满月夜一同离开了无相境。

       得知出入口多少会与几人过往所居之处临近,魏无羡甫一踏出结界下意识便开始辨认往夷陵的方向,飞了不足半刻时猛然一醒,脚下动作硬生生顿住,回首便撞上蓝忘机略带疑惑的目光,十分短暂地噎了一下。

       魏无羡自认是向来脸皮厚如城墙,但近来有些没皮没脸的词句在蓝忘机面前竟是愈发不出口,心尖儿上忽然长出一根细小的、名为“羞耻”的钩子,话在舌根下来回滚了几趟,最终还是被磨磨蹭蹭地拽了下去,沉沉砸上心门,还隐约散发着一点奇异的甜香。

       “咳,”魏无羡舔了下嘴唇,“蓝湛,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蓝忘机微微摇头,道是随他便可,魏无羡嘿嘿一笑,分外不客气地拉着他换了个方向。

       算来如今的天地二界也的确无甚合适二人同游的去处,惟有赴往人界。许是早有准备的缘故,结界产生的影响倒比二人最初预料的轻上许多,但毕竟有前车之鉴,饶是魏无羡如今境界大增也不敢轻易托大,只得谨慎选了条熟悉的路线,若真有意外也好及时拉上蓝忘机回去。

       

       二人并未刻意隐匿行迹,一路行去颇有几分闲散意趣,经过大大小小的魔域仙山偶尔也稍作停留,一众散仙魔怪目睹这两人并行时总会露出些诡异的神情,倒是让魏无羡有些眉心生疼。

       之前聂怀桑提过,当时魏无羡破幽冥而出时翻天覆地之事早已传遍三界,各类传说满天乱飞,什么“夷陵老祖吃人放血屠城灭门”“夷陵老祖三头六臂虎背熊腰、动辄举起一座山来扔在海上打水漂”之流的故事大大小小层出不穷,诸如“魏无羡意欲毁天灭地颠覆三界”已算是对他实力的赞美,只可惜这份“赞美”后总免不了揣度,甚至有传言说魏无羡是被另外六位大能封印在了无相境中,委实离谱。

       当时魏无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听热闹,但当聂怀桑说到“含光君与夷陵老祖势同水火,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劈垮了七座城”时还是喷了口茶,赶紧摆手叫停,实在不想继续这份扭曲的快乐。

       他自己凶名在外也就罢了,拉上蓝忘机便太出格了些,况且毁城这种事连他一个肆意张狂的魔头都毫无兴趣,更不必说大战时奔走三界往来襄助的含光神君。

       早已走入轮回的亡魂不会重新张口向世人诉说自己如何被超度抚慰,惟有活下来的人才能将实情口耳相传,魏无羡此次外出也多少存了点这份心思,其它他也实在懒得管,毕竟在外时间有限,记挂不了那么多。

       

       

       一路上说是同行,更多的是魏无羡拉着蓝忘机闲逛。他从前树也睡过、洞也钻过、坑也踩过,但有蓝忘机在便绝计不可。转眼间人事俱变,当初他在人间游荡时熟悉的客栈酒楼在百年前那场浩劫中已然毁尽,不过魏无羡自认本就记性不好,能念的旧少之又少,便又重新开始满怀新鲜地到处探索。

       二人走走停停,最终在一日清晨抵达皇都三百里外的缟饰城,准备趁夜自金子轩在皇城外留下的结界附近打开通往无相境的入口,却在茶楼中意外听闻了这座城中流传的诡异传闻,便决定再多停留几日探查清楚。

       

       魏无羡懒洋洋地枕着手臂倚在窗槛边,抛了两颗花生仰头去接,眼神却始终不自觉地往小桌的方向飘,鼻梁被砸了个正着。他抽了口气,屈起指节掩饰地蹭了蹭鼻头,趁着捡花生的工夫明目张胆地扭头看了一眼正在看书的蓝忘机,见对方似乎对这边的动静毫无所觉,既有几分庆幸、又隐约多了点莫名的失落。

       魏无羡砸了咂嘴,状似随意地扭过脖子,正想腹诽两句这风烟阁的厨子也忒能磨蹭,房门恰在此时被敲响,几个伙计依次把汤菜端上来,将小圆桌摆得满满当当,尤其是正中那红红火火的一盘,看得魏无羡颇为满意。

       房门一关,见蓝忘机已收了书册,魏无羡立刻搓着手坐到桌边,把那道他盼了许久的红椒河鱼往对方的方向推过去,托腮笑道:“听说这家的厨子做的鱼是城中一绝,外城也常有人慕名而来,蓝湛你快尝尝看。”

       他眼里闪动着一点跃跃欲试的光,就那么直直地闯进蓝忘机眸中,后者微微颔首,搭在膝上的指节不自觉地蜷了蜷,敛袖执筷夹了小小一片鱼肉,在魏无羡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咀嚼咽下,道了一声好。

       魏无羡顿时笑得两眼弯弯,目光在他微微发红的嘴唇上凝住,咧开嘴得意道:“好就对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钓上来的鱼,厨子挑了最好的几条做的。要是这个口味你不喜欢,我去跟老板说一声再换个做法,包你满意。”

       蓝忘机给他添了一碗汤,将酒坛拿开了些,道:“先吃饭。”

       他二人本无需依赖饮食,只是魏无羡好奇心重,虽无肉身口腹之欲却依旧时常旺盛得很,什么美食佳酿都必须亲自往肚子里塞一塞灌一灌,蓝忘机便也一直陪着他,被他催着动筷时却也不推拒。

       魏无羡喜滋滋地捧着碗大快朵颐,说笑间迅速扫荡光了大半桌菜,一不小心就打出个饱嗝。他下意识看了蓝忘机一眼,对方却并未又任何表示,不由得心中大奇——要知道从前他在云深不知处住着那几个月,每过七日便被小仙童们读规训的整齐念诵声熏陶到想窜上因果台一头栽下去,对什么“不可坐姿不端”“不可无端哂笑”几乎倒背如流,此时着实无法想象蓝忘机究竟为何能够对他容忍至此。

       魏无羡过往一向不服任何管教,旁人的念叨数落他基本听不见,此刻不知为何却又有点想念从前那个每日在院中陪他胡闹、却又还要板着脸给他讲道理的神族少年,竟似不被念几句浑身就不自在。魏无羡用力甩甩脑袋,深觉自己大概是这些日子浪得过头,隐约有些神智错乱。

       正在此时,蓝忘机忽然隔着袖子轻按住他的手腕,道:“有何不妥之处?”

       魏无羡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大概是发了太久的呆。他随意地摆摆手,迅速转了个话题:“蓝湛,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城外?入夜后兴许就已经晚了,要不然再提早些走,免得错过了什么东西。”

       蓝忘机看了一眼他扔在地上的两个空酒坛和桌上还没怎么动的几个素菜,道:“不吃了?”

       魏无羡用袖子抹抹沾满红油的嘴,道:“以后机会有的是,错过了城外的东西又或者让它有所察觉,那可就不妙了。”

       传闻言道,自数月前的一个雨夜后,城外高塔周遭的林子里每到朔日便会弥漫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黑雾,本该无人值夜的塔中隐约传出些念诵声,在阵阵阴风中分外可怖,不少人说自己传信回来探亲的家人傍晚时莫名在城外迷了路,但并不曾有过伤亡。

       魏无羡白天绕周遭水路兜了一圈,一边听老渔夫讲了不少城中旧事、一边注意周遭气息流动,并没发现什么异状。老人家对他颇有好感,调头时还在劝正帮他一起摇桨的魏无羡千万别去山里,后者也都笑着应下了。

       蓝忘机微微颔首,道:“日间我已探查过近郊一带,未见不妥之处。城中灵气运转平稳,且有数名地仙镇守多年,近来城中亦无异常,应是不曾受到波及。”

       “数名地仙?”魏无羡略一挑眉,“难不成这地方还镇着什么要紧的东西?”

       蓝忘机道:“此地街巷繁华、夜不闭户,元阳之气旺盛且外间未设屏障。城外高塔本是金鳞仙人少时修行的别苑,战中遭毁后原是要修筑石像供奉,金鳞台门人来过后便改为建塔,别苑中生出灵智的精怪便隐居此地充作地仙,但近来他们之中多人陆续失踪,余人便也不敢尝试其它。”

       魏无羡疑惑道:“所以,那高塔非但不是祸患,反而是处福地?那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留在那座塔附近,反而要在城中定居呢,奇也怪哉。虽说出趟城就是一眨眼的事,但精怪终归会依恋故土,更何况还有这种事频频发生,缘何非要舍近求远,这之中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不成?”

       蓝忘机微微颔首:“地仙所言隐瞒颇多,但并无虚假之词,目前所言尚且可信。”

       魏无羡点点头,垂着眼睛用左手二指慢慢捏了捏鼻尖,掐出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蓝忘机见他两眼放光地沉默许久,便也静等他的后话,哪知魏无羡忽然抬起头来,嘴角越咧越高,最后实在收不回去,便用手支着脑袋笑道:“含光君,你可真是太靠得住了,那晚上就麻烦你引路了。”

       蓝忘机神情极短暂地一顿,旋即便移开目光,语声中却隐约少去几分严肃:“酉时前后出发,个中细节一探便知。”

       

       

       人间有句话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幸曾阴沟里翻船的夷陵老祖今夜在含光君陪同下勉强长了点记性,没有大摇大摆地直接现出身形,但当他看清隐在夜色中的高塔轮廓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不待蓝忘机相询,魏无羡便主动解释道:“我在衍沧之溟那段时间除了到处给师姐开阵法入口,就是倒腾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塔很像是我当时闲着无聊做的,勉强算是个半成品。原本是想将阵法之力用作塔内封印,奈何内中空间太小、又不能像你们云深的结界一样叠加数层,能容纳的东西太少,当时没法请教师姐,便扔在那里了。不过……”

       说到这里,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旁的蓝忘机神情凝肃道:“衍沧之溟中所造之物,本应无法现世。”

       魏无羡点点头,收敛气息迅速靠近高塔边缘,绕着整座塔转了几圈已有了判断:“是个仿品,不过做到这个程度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只是这么用有点浪费了,弄得跟个牢房一样,怪没意思的。”

       蓝忘机道:“何出此言?”

       魏无羡一提起他那些小玩意儿就起了兴致,他随意地盘腿往地下一坐,手指在地上画图:“我做的塔是空心的,自上而下贯通到底,师姐自结界传送进来的炎阳魔兵会被衍沧之溟的屏障削弱、而后被我画的符咒震碎炎阳纹,随即通过上方结界再次经过屏障传送到不净世暂作扣押——不过这只是我的设想,托人去跟师姐讲过一次,因为塔内盛不下那么多人就干脆撂了。咱们眼前这个塔不一样,虽然也有阵法痕迹,但它是实心的,只有死门没有生门,一旦试图外闯就会被阵法吸收,然后……”

       说到这里,魏无羡猛然顿住,神情一点点冷下去。他极慢地搓了搓手指,继而放平掌心在松软的泥土一拍。几个尚未修成形的低阶魔族从土里拱出头来,七嘴八舌叽里呱啦地说了什么,魏无羡越听神情越冷,末了点点头,手心聚气成团拍进他们天灵盖正中,后者形貌形貌清晰了几分,连向魏无羡道谢时的笑容看上去也不似方才那般狰狞扭曲。

       魏无羡手臂一撑从地上站起来,拍掉一下衣摆上沾着的泥土,回头对方才一直收敛着气息的蓝忘机道:“蓝湛,地仙们有没有告诉过你,金鳞仙人的那座别苑是什么时候塌的、怎么塌的?”

       蓝忘机微微颔首,道:“百年前的最后一场祭天大典,别苑作为方圆三百里的阵法中心,随阵法关闭化为飞灰。”

       “那也就是金鳞仙人战死那一年。”魏无羡勾起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当年你往来神魔两界四处支援,想来也没怎么在人界停留,可能不曾亲眼目睹过这些法阵启动。方才我召来的几位说的与地仙所言完全不同——他们说的是,当年这里经常在夜晚忽然涌出大批炎阳魔兵,又很快悄无声息地消失,直至祭天大典前。”

       蓝忘机略一思索,道:“此处并非仙阵、而是魔阵?”

       “应该没错,”魏无羡点头道,“方才我顺手试了试,附近与这个阵有相同气息的地方不少。论阵法排布还是你懂的多,要不你过来看看,兴许还能知道是如何被改动的。”

       蓝忘机并不多言,走近佛塔闭目感受了一下周遭的灵力波动,许久后仍是神情冷肃,道:“此处阵法完整、运行流畅,为仙族所绘,且并无修改痕迹。”

       “不是被损坏的、也不是后来改的?”魏无羡一愣,少见地有些迟疑道:“咱们走了一路,所有传闻都说当时是‘天神降世’,当真是这样?”

       所谓“天神降世”,说的是云深不知处与不净世来援时自云海中现身时的奇景,人世百年匆匆而逝,传闻从几代人口中走过,早已与当日具体情景相距甚远,魏无羡原本没信几分,这时却不能不问清楚。

       蓝忘机道:“并非。人界所有法阵皆为金鳞仙人与敛芳尊二人亲自布下,兄长同赤锋尊到时法阵已全部发动,只在金鳞仙人陨落当日曾助力维持阵法。”

       魏无羡讶道:“那么多阵法,只有他们两个人画?”

       蓝忘机微一颔首道:“金鳞仙人所创阵法绘制颇简,且灵力消耗极少,原为借助地脉流动以作围困削弱之效,对布阵者灵修要求并不严格,但须得将各处地脉分布熟记于心,方可不致空耗过多。”

       魏无羡想了想,道:“传闻金鳞仙人早年飞升,在人界云游的时日似乎不多,但也未必不了解地脉。敛芳尊此人我倒是所知不多,你跟他有过交集吗?”

       蓝忘机对蓝曦臣的这位私交好友知之甚少,只道:“兄长曾言,敛芳尊少年时不幸受过重伤,又在金鳞仙人陨落后一直在人界四处奔走修补阵法、接应云深与不净世,因而错过了修炼与羽化的最佳时机,至今仍是半仙之体。”

       “若是半仙之体,那就应该不是他了。”魏无羡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困惑,“也不知这阵法到底是在做什么,像在吸引怨力、却又像释放怨力,远了感受不出、近了依旧辨不清,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一样。”

       “镜像。”蓝忘机沉声道。

       魏无羡一点即透,眸中顿时一亮,稍加思索后立刻接道:“阵法生效之时吸引怨力灵力,以镜像为媒介穿透阵法投入另一处,在阵法失效之时便会毫无痕迹,如此往复循环,最后在……”

       正在此时,二人目光忽然极短地接触一瞬,魏无羡左手不动声色地在袖中凝出了一把漆黑的长笛,右手聚气成团蓄势待发,依旧不紧不慢道:“之后的事,就不是我们现在能够推测出来的了。不过我们闲聊了这么久,这风吹草动来得也实在是有点慢了。”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魏无羡已横笛唇前,霍然转身,地面下隐约有什么正待破土而出。

       看清来人的那一刻,骤然紧绷的神经却又忽然放松下来,魏无羡把笛子往腰间一别,轻跺了一下地面,顺手拦住了正要挡在他侧前方的蓝忘机,搓着眉心笑道:“姑奶奶,您什么时候走路都不带风了,深更半夜的多吓人。”

       温情带着温宁向蓝忘机一礼,眼神转到魏无羡脸上时已带了些杀气,她身形一闪,扬手给了魏无羡额头一掌,道:“我没说你、你倒是说起我来了。在战场中心徒手消印,你可真行,‘幽冥冒出来的邪魔给天顶捅了个大窟窿’的故事天上地下都传遍了,是吧夷陵老祖?”

       温宁悄悄挥开在她身边乱飞的虫子,从温情身后走出来,神情满是担忧:“魏公子,你、你还好吗?”

       魏无羡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好着呢,那时候的……”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看了蓝忘机一眼,却没成想这次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连忙咽了方才马上就要出口的话。

       魏无羡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虚,仿佛之前受过伤的事再多提一个字蓝忘机立刻就会活剐了他一般,甚至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神,立刻扭头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林子里晚上气味不大好,别待久了。”

       此刻蓝忘机在旁,温情也不好再动手揍人,只道:“白日里偶然看见含光君在与地仙相谈,料想应该是为了这边的事,我们就打算趁夜来看看。不过你在这也没我们什么事了,处理完了赶紧把这个四不像拔了,省得你夷陵老祖的恶名来日为这冒牌货传得更凶。”

       魏无羡从来不在乎名声,注意力也一早被之前的话带跑了,他道:“白天?你们现在真的已经完全没事了、白日化形也没问题了?”

       昔日的不夜天首医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魂体被自己扎过无数次固魂针的人,忍无可忍地哼了一声,道:“我的医术如何,你还想再试几次?”

       方才说话间她仔细确认了魏无羡气息无恙,心中松了口气,面上便也放松下来,简单跟他说了些情况,魏无羡听了直乐:“说出去城里百姓铁定不信,他们信奉的神仙里出了内鬼要害他们,反倒是他们提起就退避三舍的女魔头扎了个棚子在这诊病救人,稀奇得很。”

       温情听他语气便知他们已把情况猜了个大半,强忍住没给他一掌,顿了顿才道:“那位分寸拿捏得比谁都好,连地仙都能糊弄过去,直接下手害人的确没有,倒是拉长了几个月的战线,因此丧命的平民百姓不计其数,这也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当年赤锋尊给他们母子的蕴灵石被他那个成天想三想四的皇帝爹生抢了去,又把好好的大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去衍沧之溟,竟想用子孙性命交换寿数,他能肉身不毁还要多亏头顶的炎阳纹,若非如此也没有命活到今日。不过现在这样,只要他不再动作,也没人能追责。”顿了顿,她叹了口气,“说到底他以人身修行至此,终归与我们不同,为活下去会用尽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手段,这种东西我弄不懂、也不想懂。”

       这讲的是哪一位已很明白,魏无羡与蓝忘机对视一瞬,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另一个欲言又止的自己。

       魏无羡看向身后的塔,道:“那现在这些阵都是在干什么,‘扫尾’吗?”

       温宁点点头:“是这样。皇城三百里之外有二十八个束缚力等同的阵法环绕,其中有三个和这里的是一样的,我和姐姐已经处理过了,这是最后一个。”

       “做得好,”魏无羡拍拍他肩膀,“那些地方怎么样,有人伤亡吗?”

       “没、没有的,”温宁被他一夸反倒有几分紧张,露出一点腼腆的笑容,停了下才继续,“阵法异象都不明显,我是从最好解决的那个阵开始试的。魏公子,你的法子可、可真厉害!”

       魏无羡摆了摆手,道:“你俩现在也别多费神了,听你姐话,先把自己顾好,别的都交给我。”

       “你也悠着点,重塑肉身尚需机缘。天魔之体千万年也难修成一个,个中凶险你心中有数。”温情拍了他一掌,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锦囊,恋恋不舍地摸了摸才塞给魏无羡,道:“见到圣女替我还给她吧,记得帮我跟她道声谢。”

       魏无羡也有段日子没有见过江厌离了,看着她亲手缝的锦囊还有点怀念,放在手里掂了掂又还给温情,偏头笑道:“莲花坞赠出之物从不收回,师姐是真心交你这个朋友,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该怎么养就怎么养。我给你们留个阵法,随便找个琉璃镜就能用,若有什么话想跟我师姐说,就自己亲口讲给她听。好不容易活下来,就好好活到再登巅峰的那一日,还有人在等你们回家。”

       温情愣了愣,原本有些苦涩的笑容也渐渐染上一层亮色,她也不再推脱,叮嘱了魏无羡几句便和温宁带着阵法图告辞离开了。

       

       毁阵解封这种事魏无羡打小就做得甚是得心应手,数息之间便将此处夷为平地,顺手还亲自压上了一个巨大的封禁符。

       他随意地拍了拍手,转身时才想起蓝忘机一直在等着他,顿时觉得有几分歉疚。

       “蓝湛……”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梗得厉害,半晌才道:“那个,刚才不是故意要打哑谜的,我是真的不想跟他们姐弟俩再重提太多次过去的事,那些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勾起什么让人愉快的回忆。

       蓝忘机微微摇头:“无妨。”

       虽知对方必是如此回答,但听他亲口说出时魏无羡还是松了口气。他拉着蓝忘机往客栈的方向走了一段,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藏在袖子里的手倒是险些给袖口攥出十八个褶,直到镇口出现在视线的那一刻他才顿住脚步,猛然抬头道:“蓝湛,你想不想听?”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蓝忘机却还是颔首道:“嗯。”

       昔日魏无羡强行分离魂体进入衍沧之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跟莲花坞重新取得联络,散逸的法力不断拉扯着他好不容易维持未散的魂魄,要绘制阵法更是难上加难,直到有一天他遇到几百年前被不夜天丢进去试验的温宁。

       衍沧之溟中时空交叠,魏无羡亲自教会温宁如何暂分魂体隐匿形迹,利用时空断层避开不夜天监视直抵莲花坞,再请江厌离帮他与温情联络。温情大喜之余听闻救自己弟弟的人已几乎散魂,便在家人护持下一次次入衍沧之溟替魏无羡稳住魂魄,但姐弟二人也渐因频繁穿梭于裂隙被削弱了形魂,最终难以维持形貌。

       “当初他们来往奔波替我联络,形魂削弱一事我始终觉得过意不去,幸好师姐曾赠予他们一些蕴灵石和一面琉璃镜,这才靠阵法温养身体维持到战后。不夜天遗族不论到了何处都会人人喊打,原本我已经在伏魔岗替他们准备好了休养之地,但他们死活不肯留下,说是要在人界扎根,再后来我入无相境便又断了联络。”

       魏无羡说话时正坐在窗边,半个身子悬在窗外,略薄的黑衣随风摆动,双脚一晃一晃的看上去颇为悠闲,隐在夜色中的神情却并不如何轻松。

       蓝忘机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桌旁,云纹抹额也被窗口的风吹得扬起,在幽微的烛火光中划出一道半透明的阴影。他自始至终看着魏无羡的背影,待魏无羡话音落下许久才道:“今次出行,是为解决此事?”

       魏无羡一怔,半晌后忽然笑出声来,回首时面上被房中烛火染上了一层暖光,带着笑意的目光亮得惊人。

       “天地良心,我每天就想着怎么把你骗出来,还没想起这些来你就已经跟我走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地盯着蓝忘机的神色,见他在自己说到最后一句时唇角极轻地抿了一下,心里乐得不停蹦高。

       原本他的确想过沿路打听些与温宁二人有关的消息,但既然如今他们选择隐居于市,魏无羡不论如何都不想给他们露了形迹,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还碰巧解决了几个之前没注意的尾巴。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拍额头,又续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讲——那几个地仙,他们并未失踪,只是忙于解决别处乱象,一时耗损过多便在停留休养,过些时日便回。”

       蓝忘机微微颔首,道:“嗯。”

       打着呵欠的小二送来温过的酒,魏无羡饮下一口便觉得通体舒畅,顿时心情大好。

       二人这次出来本就以散心为主,魏无羡一个从来消停不下来的人,过往在外面拖拖拉拉转一大圈都未曾尽兴,此时却忽然觉得其实只有他和蓝忘机两个人在的地方是真的很好。

       魏无羡往蓝忘机眼前凑了凑,晃着酒壶笑道:“眼下手里材料不够,等回去你可不能爽约,必须来我这儿一趟,给你看看我新做的塔。夷陵老祖搭院子的功夫不大行,做的小玩意儿还是拿得出手的,劳烦含光君赏脸赐教,也帮我改改阵法,好不好?”

       近在咫尺的浅眸中泛起了一层微波,魏无羡觉得自己心口也跟着慢悠悠地晃起来,许久后才听见那个极轻的“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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